南宮律本打算在冒春芽時便帶幾人上路,雖說以修者方式連夜趕路不過十天半個月,但畢竟他還是想以遊玩方式帶胞弟出行,算算時日趕到鹿林洲也要足一個月。
前幾日自身修為瓶頸有些鬆動,南宮律還強壓下去,然而就在春芽剛冒出頭這天,他發現已經到了臨界,再無法壓制修為暴漲。
凡人煉體煉氣煉魂三境界,突破時就像吃飯喝酒,該怎麼過就怎麼過,大不了找個寧靜一些的地方打個坐便會過去,除非是資質真的很不好,才會一坐變死關。
可到搭仙人化體化氣化魂三境界,每一個小突破就都是危險,大突破幾乎都是生死大關,概因突破時周遭靈力混亂、天雷無數,若不能即時調整過來,就會被暴動的靈力撐爆,若有意識清明凝聚魂魄而不散,強撐下來還有機會重修肉體,但多半前面已被天雷消耗不少心力,再後來又有心魔阻礙,若沒有充足準備,下場多半以死收場。
這些危險作者在故事本文亦有提起,一聽南宮律悔約是為了進境這等大事,南宮乾又怎麼會有半點責怪之意。
他要南宮律專心進階,自己會乖乖待在幾人身旁不讓他煩心,萬不得已幾人也不會打擾他。
「祝你早日出關。」
「我會盡快。」
南宮律在幾人眼中幾乎無所不能,駱商與吳添福壓根是沒想過大少爺會失敗可能,南宮乾則是想對方主角身份,怎說都不可能中途命損此處,因此特別放心,唯有藍雪晴一臉焦愁。
「真可行?」桃花眼微微染上霧氣,其中擔憂藏也不藏;自家兒子什麼狀況她很清楚,默默地揪著袖中帕巾,但事已至此,她也沒有辦法。
「嗯。」南宮律慎重其事,將母親與胞弟緊緊攬進懷中:「等我回來。」
「好。」小孩笑得毫無壓力,就等對方回來兌現承諾;他想嚐嚐鹿林洲的果酒,想嚐嚐山鮮拼,想嚐好多東西。
藍雪晴只能點點頭,然後一股腦將許多寧心靜神的訣竅叨叨絮絮,雖明白自己兒子學識淵博不下於自己,但為人母的擔憂讓她忍不住要再三叮嚀。
多年未感受親情,直到前些時候深談兩人也是有理公親,再加上許多事情不過是言論表達,雖然感動但體悟沒這這麼深切,此時直面藍美人無微不至地呵護,南宮律內心又是暖洋洋得叫他面容不自覺軟如春風。
若說過去南宮律儀表堂堂,面容優雅清冷,雖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,卻也夾雜幾絲冬末薄涼,但現在的南宮律卻更符合春暖花開燦爛時節的氣質,該說是過去溫和只是表象,此時溫和發自內心。
「娘可放心。」相似的桃花眼彼此相對,放開母親與胞弟後,南宮律便離開院落,尋一處秘地進階。
直至那高挑身影消失目前,藍雪晴依然眉目憂愁凝望遠處,南宮乾想,藍美人由大世界而來,自是看過閉關閉成死關之人,這才會對自家兒子特別不放心;其實吧!身為男主角怎會有這種危險?但他又不能這麼說。
「二娘別憂。」小手拉住絲柔袖襬,藍雪晴落目其上,看見一張小臉無憂無愁,頓時一顆心似乎也安定不少。
「好。」抓著小手緊握一瞬,藍美人漾起笑容,想兩兄弟關係好,也不想孩子擔心,便將一門擔憂深藏;然而自家兒子狀況……她不得不憂,也只能偷偷在心底嘆息。
孩子不明白,自當沒注意,南宮乾一個轉身吆喝到:「阿福、阿福來陪我過過手!」吳添福嘿地一聲,一大一小兩人玩起老鷹抓小雞。
這遊戲是南宮乾自己想得,藉以鍛鍊身法,當初把這概念告訴南宮律,也得到贊同,在南宮律幾次修改下兩人練著練著身法更加完善難以捉摸,就連駱商不專心致志都會漏抓兩人身影。
小日子過得滋意,然而眨眼過去一個月都不見南宮律歸來,南宮乾不免疑惑。
雖說修者到後期境界提升閉關三五個月都是正常,資質魯鈍點閉關個五年十年也能遇上,但身為主角會有這種困擾嗎?
畢竟在窮極山這處院落的故事作者並未細提,只言回返南宮府後南宮律修為與離開時相差頗大,正當他以為鹿林洲之行即將破滅,南宮律回來了。
神情一如以往溫和如水,南宮乾卻瞧著有點奇怪,然而哪怪又說不上話,在對方身邊打轉找可疑,舉止太過明顯被南宮律笑著揉亂一頭黑髮。
「阿乾這是不希望我回來?」
「不是。」搖搖頭,小手拉大手:「總覺得哪裡奇怪。」手指靠著下唇磨搓著,仔細尋找哪裡不同往常,卻總找不到,只是被南宮律揪著臉頰蹂躪一番後被推進吳添福懷中。
「等等哥哥在同你玩耍。」雖是笑容滿面,卻讓南宮乾又瞧出幾絲僵硬,還不待孩子開口,喚駱商與他一道去找藍雪晴,離前不忘回頭叮囑:「晚些看看你有沒有偷懶。」
腳丫子剛抬起,聽見對方如此一說,想起之前六訣迷蹤身法練得死去活來,卻仍落後吳添福與駱商,這幾日除卻頭幾天無聊跟吳添福戀練身法,之後日子基本都在練習陣法;摸摸鼻子心有點虛,這才將腳丫收回,抓著吳添福臨時抱佛腳去了。
兩人進屋,藍雪晴剛迎上,南宮律便靠著駱商一陣抽搐。
藍美人眉目凝重,起手就打下好幾層隔絕陣法,不讓屋外聽見屋內動靜。
等到陣法布置好、光芒漸煉於無,南宮律猛咳起來,一口口黑色污血灑落一地,將扶著他的駱商染滿一身腥臭。
「真岔了心!」藍雪晴顯然早有準備,轉身掀開床上竹墊,下頭赫然顯露一條密道;密道寒風戚戚,剛碰上衣襬就染一層白霜,可見裡頭溫度極低。
藍美人與駱商合力將南宮律拉近密道深處的石室裡,中央一只冰棺,正不斷散發肉眼可見的藍色霧氣。
「把律兒塞進去。」天極冰其中含有最純正濃郁的水屬靈氣,最適合讓南宮律療傷,然而富貴險中求,這寒冷確實是讓人難以忍受,藍雪晴光是靠近便抵抗不了周圍過於濃郁的水屬寒氣,身上沒有法衣庇護,凍得渾身打顫,還是只有鳳凰之體的駱商尚能走動,只是也很辛苦。
駱商僵著臉,也不知是被寒氣凍得,還是其他,最終支支吾吾地問道:「二夫人,這是口棺材……」大活人躺進去多不吉利?
早知對方木訥,卻沒想竟是傻成這樣!
若不是藍雪晴現下冷得動彈不得,早拔步上前狠狠朝他腦門拍上一掌:「傻木頭!讓你塞就塞!律兒還等著救命呢!」
「不能像之前那樣讓我--」
不給駱商繼續廢話,藍雪晴一雙美眸瞇起,平時豔光無限的桃花眼頓時變得陰冷邪佞:「再廢話我就把你羽毛拔了!」
駱商一個冷顫,大腦還未反應,身體已聽話地將南宮律塞進冰棺內,甚至貼心地蓋上棺蓋。
望著那佈滿霧霜、隱隱透出裡面黑袍男子的輪廓,駱商一臉古怪。
誰來告訴他,有點送葬的感覺,絕對不是錯覺?
分神之餘,藍美人秀手一揮,這次把他腦門拍實了,嬌顏微冷,美目中跳躍熊熊火焰,看上去與南宮律七分神似,手上用足力氣,顫著牙關怒斥:「傻木頭,待著啊,棺內如果霧氣漸重,你可得記得發力。」她道。
「怎麼發力?」
藍美人氣結,差點被這傻子氣出一口心頭血,調整氣息平復怒火:「就把你那火焰放出來,驅寒。」
「好的。」駱商點點頭,只是神情上滿是不解,讓藍雪晴憂心是否明白霧氣漸重是什麼意思。
「現在冰棺能隱約看見律兒,若漸漸看不太到,你就燃火驅散一些水屬,這是很溫和的靈氣,只是過於濃郁才有寒冷的感受,你放把火能驅散寒意,也能讓靈氣減少。」蘭雪晴認真解釋,告訴駱商這是要給南宮律療傷,他怕是因心魔滋擾而出了岔子,極寒的環境能讓他心緒穩定,在沉睡中抵抗心魔。
「說多了你又不懂。」駱商蛻化凡體轉為鳳凰之體,修練狀況可不能以人類修者度量,解釋多了怕對駱商產生不好影響,藍美人便也懶得解釋:「你現在就是扮演個炭爐,知曉不?」
「……是。」
炭爐?
聽藍美人如是說,忽想起鳳凰療焰的後遺症是滿滿烤肉香,看了眼自己手背黝黑到散發光澤的皮膚,駱商感覺有點不自在。
越來越覺得,自己根本就是炭爐精化身怎麼辦?
藍雪晴又慎重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後,便把駱商留在密室中照看南宮律,自己則回院落,待孩子問起才好有個人瞞過此事。
日子一過七日,再傻的人也要察覺不對勁來,南宮乾幾天問起藍雪晴總是三緘其口,很有技巧地將話題扯開,一次兩次還沒關係,三次四次阿乾臉色就難看起來:「二娘,是不是哥哥出了事兒?」
幾天不見南宮律,就連駱商都鮮少見到,吳添福心思多又了解他,老是把他注意力引開,拖著拉著幾天過去了還是沒看到人,南宮乾這才想起,這一方世界如此真實,或許有他所不知的狀況被自動補全了也說不定。
例如進境失敗、例如被打擾而走火入魔、例如心魔纏身……種種可能讓他越想越心慌。
已漸漸把對方當成親人,雖清楚南宮律在故事裡或許有主角光環,安危必定無慮,然此時擔憂自然湧現,南宮乾說不出是怎麼回事,就是焦躁得難以安心,猶如走在高空獨木橋上,腳下隨風搖擺晃動、驚險萬分。
在藍美人心裡,孩子一直都是脾氣挺好,對誰都擺著笑顏,頭一次見人氣怒,可見是真怒了。
終究是瞞不住啊……
藍雪晴托著額頭嘆息,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跟孩子解釋,思來想去面色越漸凝重,看得南宮乾黑臉變得蒼白。
不會真是他猜測的那樣吧?
「二娘,妳快說啊!」連那個您字都忘了用,可見此時他心緒多麼不平靜。
見那小臉滿是焦慮,想起孩子身份尷尬,藍雪晴嘆息:「好孩子先別急,你哥哥他沒有大礙。」拉著小手坐下,擺一副打算促膝長談的模樣;就這麼善良孩子,她這看慣人情冷暖、毫無血緣關係之人,都覺得孩子如此惹人疼愛,怎麼律兒他爹就能如此狠心呢?
「別騙我,沒大礙會失蹤七天?」南宮乾內心冷哼、臉色凝重;騙傻子呢吧?真當他十歲小兒很好哄嗎?
那模樣看上去與成熟大人無異,竟讓藍美人有些恍惚。
「唉……你說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難拐呢?」見孩子不好哄騙,也為了兄弟倆以後無隔閡,藍雪晴很快便決定如實招來:「你哥哥進境時沒注意,被心魔欺負了下。」見孩子臉色刷地蒼白如紙,藍雪晴跟著不捨,連忙解釋:「律兒這幾日專心休養,已經沒有大礙。」接著又給孩子解釋一些修者會遇上的問題,並且把南宮律躺冰棺之事如實以告。
「好孩子。」掐住明顯心安、恢復血色的小臉頰,藍雪晴好笑道:「二娘都不急自個兒心頭肉呢,你比我還急。」況且她眼界知識擺在那兒,又怎會讓自家孩子受心魔折磨?
關心則亂這一道理她還是懂得,看來南宮乾是真把大家安危放在心上。
其實那夜長談,南宮律已將南宮乾身世如數告知。
感情豐富的女人一旦成為人母,自然而然就會多愁善感起來。
當她知曉這麼小一個如玉雕琢的可愛孩子,從小就被冷落對待,那心裡說不出愧疚與心疼,好像有塊石頭壓著叫她難受,每想起這事兒,又看孩子這麼堅強善良,老是擺著笑臉給大家心安,她就鼻酸、想替孩子放聲大哭。
如今知道孩子把大夥放心尖上當自己人在擔憂,怎能不招人疼呢?
因此藍雪晴更加喜歡這懂事孩子,並且也更支持自家兒子追愛行動。
「咳。」南宮乾不太自然地乾咳一聲,拉回藍美人飄遠的思緒。
只見孩子脹紅著臉,靦腆笑了下:「我這不是忘了二娘見多識廣嘛……」是懊惱窘迫,下意識地微微嘟起唇瓣,可搭著粉雕玉琢的模樣看起來又是讓人心裡柔軟一片,藍雪晴桃花眼底滿是喜歡,將孩子攬進懷裡蹂躪一番才肯罷休。
等南宮乾被藍美人放開時,一頭烏絲變成鳥巢,衣衫不整猶如摔了好幾跤,甚至因抵抗無果而整個人看上去紅彤彤地,煞是可口。
是的,正是看著可口,藍美人便也胡鬧地在孩子臉上啃了一口。
「二娘!」南宮乾發出鬼叫;給嚇得。
「軟軟嫩嫩的,就讓二娘咬咬還不成啊?」藍美人輕笑,絲毫不覺自己行為唐突;打著趁律兒那討厭鬼不在,多疼疼、多玩玩小娃娃,也是合情合理的。
「……」生平第一次被美女調戲的南宮乾無言以對,抹去臉上水漬,撇著嘴逃出房門,又是不知不覺被藍雪晴忽悠過去,忘了問南宮律現下狀況是否真如她所言安好。
待孩子走遠,藍美人又托起額頭輕嘆,轉身進入密室中。
密室裡,僅有南宮律一人,巨大冰棺已經被他收入乾坤世界中,此時正盤坐在靈星岩上運轉心法。
之前因遭心魔反嗜而氣急攻心,經脈靈力逆流傷了心脈,好在藍美人處理即時,又有駱商在旁幫助,傷勢恢復極好。
待重新穩固境界後,南宮律服下壓制心魔有強效的樂心草後,便專心對付起心魔來。
樂心草極為罕見,由五片葉子交織生長,色黃、形如飛鳥,是專門針對心魔的一種仙草,藍雪晴進過藍家藏寶庫,也不過看見兩片葉子,被藍家家主當作鎮宅寶貝,當自家兒子一出手就一整株的時候,藍雪晴始終淡然的面龐終於崩碎。
若不是持有者是南宮律,她怕自己也會起奪寶殺人的心思也說不定。
而此時藍雪晴踏入密室當下,正巧看見一股黑煙從南宮律周身散去,黑煙消失前還發出一陣詭異悲鳴。
「成功了?」
「嗯。」
藍雪晴再三確認南宮律已然無恙後,才稍作交代,把這幾日的事情通通交代清楚,最後拍拍兒子肩膀,一臉惋惜:「為娘只能幫你到這兒,等你見著阿乾,可得自己解釋清楚了。」
那神情悲憤莫名,彷彿要送自家兒子上戰場哀愁濃烈,南宮律見狀眉尾一陣跳動,還以為阿乾因為這幾日避不見面誤會了什麼,急匆匆地出密室找胞弟去也。
後頭藍雪晴秀眉撩高,水潤雙唇勾起一抹帶上嘲諷味道的微笑,輕喃道:「因你一意孤行讓乾兒擔憂多日、讓娘昧著良心騙小孩,活該你要受罰。」氣哼哼兩聲,窈窕身影才踱著極慢步伐離開密室;就是要掐算南宮律被南宮乾堵著時,到時場面不知該有多精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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